恐怖短篇《黑梦》

她从黑暗的教室里惊醒。

尚未恢复的视觉所映照的，是四周整齐而空荡的桌椅，以及被黑蓝月光浸染，犹如深海般的夜色。被动震颤的鼓膜所捕捉到的，除了惊魂未定的心跳外，再无其它。没有人声，没有鸟鸣，连树叶摩挲的自然音也没有。

隐约记得是值日后小憩才睡着的少女，一边祈祷一边望向教室的钟表。那面银色外框的报时者，无论何时都以无情的频率旋转着秒针，此时离午夜，仅剩一时。

(资料图片)

懊悔与自责碰撞着胸膛，她知道不管以什么理由，都免不了要遭受严厉的对待了。父母会怎么想，老师会怎么想，同学又会传以怎样的嘘言。她焦急收起东西，一只笔从夹叠的书本间滑落，像是故意要与她恶作剧一样。若放在平时女孩或许不会在意，但此刻着实让她眉头紧锁，而就在笔落地的瞬间——

钟声回荡在整个校园。

女孩一个激灵，下意识看向黑板上方——只见那钟身被一片燃烧的黑暗包裹，边缘如同雾气般升腾消散。三枚指针同时亮起，飞转的秒针，将十二时刻一齐划亮，而这开场仪式的终焉，是平日绝不会在意的指针中心，冥现出一只金色的眼睛。

友人常歌颂黑夜中亮起的金光，认为那代表着希望，然而这份诗意实在难与眼前的景象联系起来。她只觉自己像个东躲西藏的罪人，难逃一场降临的审判。

嘶...

她感觉有蛇缠上了脚踝。冰冷的蛇肤与毒液自下而上，将紧绷的四肢麻痹。当那金瞳与视线重叠，她终于动起身来，逃命似的奔出教室。

一道手电的光芒照在脸上。看见有人，女孩带着哭腔向对方喊道：“里面有怪物！”

“你怎么还没回家？”

听声音，原来是班主任唐老师，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。“老师，我刚才看见...”

“我问你为什么不回家？”

这位青年教师有一口极具辨识度的鸭嗓，同学们因此都戏称他为“唐老鸭”。他待人亲切，虽然也会严厉批评犯错的学生，但今天的语调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。看着班主任一步步靠近，女孩的疑问得到了解答——还是那涂得锃亮的皮鞋，还是那用熨斗烫平的深色西裤，从没见过污渍的衬衫也无比熟悉，一切都和平时无异。

只是在脖子以上，本该长有脸的位置，

空空如也。

女孩大叫着摔倒在地，本就缺乏血色的脸一下变得苍白。“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保安发现，校领导会怪罪到我头上的啊。平时交给你的东西一样做不好，害我奖金都泡了汤。”他以一种非正常的姿态颤栗着，因手电的震动，影子如走马灯般不断变形穿梭。他头歪向一边，几乎与脖颈垂直。那无颜的空洞，像嘴一样大张：

“你怎么，怎么，怎么怎么怎么怎么这么没用！”

在无法思考的状态下，是本能让僵硬的身体行动起来。恐惧的少女眼中，这条走过无数回的廊道仿佛一下延伸到了遥不可及之地，变得陌生而空荡。黑影从边上的玻璃后看着她，砖缝间净藏亡灵。班主任、不，形同班主任的魔物砸开消防门，拿起消防斧紧跟在后。她并不擅长运动，以初中生的身体素质也无法与之抗衡，但想活命，唯有全力飞奔。眼看通往校门的楼梯就在前方，女孩大喜过望，可随即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弹了回来。   

“？！”脚步声急速接近，她立马冲进最近的教室，反手锁上大门。泪水与汗模糊了视线，她刚伸手去擦，斧刃就穿透木门，露出明晃晃的寒光。女孩尖叫着，眼见斧头被抽出，随后再次砍入，灰尘从顶上的风扇接连落下。不久，怪物一脚踹开松动的大门，将其踩在脚下。它转动头颅，似乎在环视四周，全身都散发着作呕的不祥。熟悉的嗓音响起：

“不要作弄老师，这可是坏孩子的行为，你也不想我告诉你爸妈吧。”声音起初极低，可在得到沉默的回应后，又一次变为扭曲的尖噪：“出来吧，快出来，出来，出来啊，我叫你出来！！！”窗户玻璃在这尖锐的折磨下碎裂，怪物高举利斧，疯狂砍向桌椅后露出的衣角。

触地的手感震得它全身颤抖，它抓起破碎的校服，原来这是女孩留下的伪装。一道黑影从斜对角跳出，飞速打开后门逃离。

该去哪，该去哪，她在心中呐喊，如果这是噩梦，也该醒了吧。全身的酸痛开始愈发不可忽视，去掉校服也无法减轻负担。她气喘吁吁，口中弥漫出鲜血的味道。一个念头在脑中浮现：

会不会，被老师杀掉就可以了？

那样，就能离开了对吧？

一只蝴蝶在前方飞舞。它银色的光芒在这深蓝的世界显得尤为耀眼。蝶舞动翅膀，落下的鳞粉如仙尘般绮丽。她下意识跟着一路来到天台。这里是她在学校最喜欢的地方，是她与友人短暂逃离无趣现实的秘密基地。蝴蝶成群出现，在护栏边缘汇聚成一个人形，向她伸出手。

怪物此时也冲了上来，它周身煞着深红，犹同沐浴过血海：

“跑啊，接着跑，总有一天你会无处可逃。与其那么累，还不如，不如，就死在我手上吧！”

飞斧袭来，女孩强忍疼痛，以最后的力气冲向人形，握住了对方的手...

“唯欣，唯欣，你在听吗？”

睁开眼，友人林萤正晃着她的肩膀。午间的教室洋溢着欢快的气息，同学们有说有笑，不仅因为今天课业少，午餐的酸奶也有一份功劳。窗外鸟鸣清悦，习习凉风从摩挲的树叶间吹来，让人格外舒爽。

苏醒的少女看着林萤，那姐姐一样熟悉的面容让她倍感亲切。刚才似乎做了个噩梦，但她已经想不起来了。唯欣重振精神，与朋友续谈起小说的话题。

滴答滴答，

黑板上方，时钟仍在运转着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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